陪慧君走最後一段路-4

97.07.01
從早上上課，到中午帶學生做畫展導覽後，匆匆在兩點前結束所有的課程，趕赴醫院看慧君，早上電話中她的聲音有著明顯疲憊，讓我在上課時心中一直懸念著她。
病床上的慧君，才兩天不見連笑容都變得勉強了。
牽起她的手，掌心明顯的脫水現象，連本來腫脹的腳趾頭都出現皺紋，大腿也凹陷了；原來昨晚抽腹水超過4000CC，比當初住院時多了1000CC，也許處置過當吧！慧君說抽完腹水後她沒能像上次一樣有舒解的輕鬆，反而變得很不舒服，覺得肚皮整個壓在腫脹的肝臟上，很痛！連要挪動身體，肌肉都使不上力。
「老師，我好兩難，因為必須對抗身體發出乾旱而渴求水份的慾望，利尿劑又不斷讓我排出尿液，想到腹水增加的速度我好擔心！」慧君氣如游絲的向我訴說著她的辛苦。
「我爸爸昨晚熬了草藥，要我當開水喝下，我連喝水都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克制著喝，怎麼增加那麼大量又臭又苦的藥水？結果，爸爸誤以為我辜負他的苦心，還發了脾氣。」所有癌症病人最難的問題終究還是出現了。
「慧君，試著理性的溝通看看，爸爸也是出於愛妳才會花心思與時間去找秘方，我幫妳和媽媽說說看！」
和慧君媽媽討論著關於肝臟在目前的狀況，可能無法負擔這些所謂的救命仙丹，也許是真的有人得到療效，但慧君已經不處於關鍵時間點了。媽媽掉下了眼淚似乎接受了我的解釋，但開始說著此刻一個母親心中的煎熬，及從頭叨叨絮絮的說起家人給慧君特別多的愛、說起慧君每次抱怨父母的爭吵造成她的壓力，其實只是夫妻一種尋常的溝通方式等等。
雖然，我耳邊不斷飄進慧君媽媽在婚姻、在養兒育女、在經濟壓力上的劬勞抱怨聲，但腦海中卻迴響起，慧君說過家庭給的並非她要的愛，與對周遭親友都願意對慧君不求回饋付出關愛，是否靈魂早意識到緣份淺薄，所以要傾囊盡出的聯想，更一邊搜尋著腦中辭彙想要做到全人關懷的地步。
離開前，和慧君媽媽私下談到讓慧君放心離開的事，也肯定慧君要樹葬的決心。
「慧君，回家後要記住把妳的需求說出來，有時候在最後一段路，讓家人都能因為妳的要求忙碌著，也是讓他們將來不會自責對妳不夠用心的方法，多感受家裡比較自然的環境，比如風吹、花、草、樹木，都有宇宙愛的能量，可以幫妳放鬆。」慧君閉上眼睛點點頭。
幫她輕拍著腰、背，看著她畫的火紅聖誕樹，指點她可以再修飾的細節，心中為這青春將盡的火燄，起了淡淡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