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最近可能是生理週期影響，也可能是一下子同時閱讀太多本書，腦筋內思緒紛亂，一直睡得很不安穩，在夢境中的自己，總被不安的情緒弄到快窒息。雖然醒來時，記不起夢的細節，但低迷的心情卻會迴盪好半天才會散去。
賽斯書上提到：「夢是潛意識的出口」，許多在醒時偽裝得很好的世界，在夢理被分崩離析的重組過，所有以為不存的壓力，就在夢的一瞬間排山倒海而來。
被冤枉、被遺棄、被責罵、被追打、從高處落下，種種從小累積的恐懼，就每夜每夜那麼無情的輪番上陣，輕者在半夜兩三點就會心痛到醒來，重者夢囈、拳打腳踢，最讓人吃不消的是，被那種哭喊不出的無助感折磨到天亮。
夢中的我，常常找不到鞋穿，或在公共場合衣衫不整，或迷了路，有時會出現念夜校時在偏僻的鄉間小徑，冬夜孤獨的騎著摩托車；沿著路，路燈把我和車的影子拉成很難醒來的寂寞。
昨夜，夢中襲擊我的是我摯愛的老公，我清楚的感到自己是一朵盛滿粉紅漿液的玫瑰，靜靜的認命的等待摧殘，而耳邊竟想起另一個聲音告訴我，我的枝葉已在童年折損，這輩子再也不能行光合作用了。
然後，旁邊的訕笑聲哄堂而起，此時浮現的是家人的臉孔，他們對我指指點點，陌生得可怕，然後老公拿著一個空的保特瓶朝我的頭猛打，倒在地上的我用手臂護著臉，不知是身體痛？還是心痛？竟瘖啞哭不出聲音，直到被絕望完全淹沒，我才醒來；那時一坐起，兩行冰冷淚順著臉龐滑下。
『童年的鞭痕，是少年叛逆的刺青』，雖然我已經不再年少，但鞭痕依然清晰，我叛逆的刺青，則深深銘刻在心版上，我的心一直找不到一條回家的路，可以安撫及擁抱那個童年受傷的自己；而夢境中一再出現枝葉折損的訊息，再翻閱記憶時卻被徹底遺失了，深沉的痛竟因此失去了得到救贖的鑰匙。

離家出走

「姐，我今天放學要排另一隊，我要去阿嬤家！」我隱忍著一說太多話，即會落下的淚水。
「媽知道嗎？妳不怕被打？」大我一歲的姐姐，每天看我被打，著實為我冒險的舉動擔憂！
「再見！」我很快躲回隊伍不想解釋太多。
每一排路隊都會通往一個我沒去過的地方，而外婆家是我唯一認得的方向；今天我不回家，我要離家出走。
以前，不聽話會被媽媽打，想不到上了小學一年級後更慘！字寫得不好看要被打、考試成績沒拿第一名也要被打，這次月考我總分被扣五分，只得到第二名，我不知道媽媽會不會打死我？
上一次，為了寫一個‘蓋’字，因為結構是三層，草字頭怎麼寫都不能像課本印的一樣，而且寫成了長方形，媽媽就坐在我旁邊，我一寫，她就嫌太醜，要我擦掉，擦到第三次，她被我的笨手笨腳激怒了，就開始打我的臉，還罵我是大笨蛋！就這樣左右開弓，每寫一次，就被打一次；我不知道總共被打了幾次？也不知道被打了多久？只知道我哭到快看不見字，然後眼淚鼻涕和著嘴角的血，弄髒了我的衣服，我開始覺得呼吸困難，頭很暈，我以為我很快就會暈倒，很快就會感覺不到痛，也不用再寫那永遠也不知道媽媽到底要我怎麼寫的‘蓋’字。
直到門鈴聲響起，舅舅進來，看到我腫脹的臉及滿嘴的血，「不要再打了！妳會把她打死！走，功課帶著，我帶妳去阿嬤家再寫。」我抽抽噎噎的低著頭，抱起簿子，不敢回頭再看媽媽一眼，只祈禱她不要突然追上來！
跪在不夠高的椅子上，就著窗口透進來的光線，在五斗櫃上我很快寫完我的功課。
「明明就寫得很好，為什麼妳媽要把妳打成這樣？」舅媽摸摸我的頭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心很酸的苦笑了一下，突然有些清楚，我怎麼努力都無法達到媽媽的要求，因為我是她最不喜歡的小孩。
中午的太陽曬得我頭有點暈，路變得比我預期的還要來得遠，可是我不能回頭，只能蹣跚的拖著步伐，穿越鐵道沿著溪河往前走，阿嬤家的紅瓦屋就在路的盡頭，但是想起上次無聊時亂翻阿嬤的櫃子，她很生氣警告我不要再去她家，我不敢再往前走，我已經又餓又累，幸好旁邊收割完的稻田有稻桿捆成一束束，順勢躺在稻桿上，看著刺眼的陽光我的眼睛就再也打不開了！
「妳這個小孩怎麼睡在這裡？吃飯了沒？走！我先載妳回阿嬤家吃飯，吃飽再帶妳回家。」舅舅牽起我的手，讓我的無處可去的難題有了暫時的答案。
「妳不要再打她了，我先走了！」舅舅沒理會我哀求的眼神，轉身就走。
「過來！」媽媽突然伸出她的手，我習慣性平舉起手肘護住我的臉，但這一次她沒打我，看到她有些發紅的眼睛，我很自責，媽媽是孩子的天，我好像犯了滔天大罪，眼淚「啪噠！啪噠！」直流。
「如果被壞人捉去，我要怎麼向妳爸爸交代？」
那一次，我真的沒被打；但是，兩天後我和媽媽的關係又一如往常。
我，永遠是家裡最適合讓媽媽練身手的出氣包！

桔梗花

冬天的心
因一束淡紫色的花
而春天

黑白的眼
因數朵盛開的春天
而充滿色彩

情書

早晨的冬風有點力道，幸而陽光來講和。
但是你的表情，仍帶著淡淡的離愁，為的是將和一個全然陌生的團體，展開四天三夜的台南自助旅行。
行前你已大哭了一場，看著淚人兒似的你，這段用盡愛疼惜你的日子，讓你變得有點兒黏我，但是，我相信在許多分離的第一刻捨不得放手的，往往是想給孩子更多、更久呵護的父母；如果我一直不放手讓你有練習飛的機會，你可能就不能在自己的天空飛翔得很好，甚至因錯過適當的訓練時機而不會飛。
所以，我並未在行前顯現出我的不捨，及每個媽媽可能或多或少都會有的分離焦慮；只有用言語幫你架構旅遊有趣的畫面，及可能遇到讓你能力變強的挑戰，引導陽光照亮你的心及旅程。
我的小寶貝，媽媽陪著你上了巴士，擁抱與道別讓我想起你第一次上幼稚園，整整哭了十天，連園長都加入哄騙，還是不能終止你那如長江滔滔不絕的淚水；
直到我問了你哭泣的原因，是你以為媽媽會開車經過幼稚園，可能因聽到你的哭聲就走進校門帶你回家。
「我們家離學校很遠，媽媽不可能經過，所以你哭得再傷心、再大聲都沒用！」
我不知你小小的腦袋瓜是對狠心的媽媽絕望了，還是我所一廂情願的認為你是聰明而講理的孩子，第二天起你就沒為和我分離掉過淚水，即使你後來必須默默接受我的安排，轉了三次幼稚園及四所小學。
孩子！媽媽一直很享受你用手環抱著我的頸子，撒嬌的說著：「我還是很愛妳的！」這是和哥哥說的「我愛妳！」有區別的，其中代表你原諒我以前用高壓的打罵教育對你，急著要修正你那些在世俗框架所不允許的叛逆本性，造成對你的傷害，還有那時因我對生命的無力感，而沒能用母愛舖陳你的幼年造成的遺憾，當然更有你不在乎我不如其他同學的媽媽，那麼青春貌美，你還是會一直愛我，不會嫌棄我。
你可知道，每次你闔上家門轉身準備上學，又再度按門鈴給我擁抱及親吻，讓我因你，一天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勇氣十足！
孩子！我多麼希望你會在身旁一直陪著我，走到我生命的盡頭，我也可以一直很強悍的用羽翼，抵擋你生命中的風雨。
但是，你之所以成為獨特的你，是蘊涵有宇宙意義的，我愛你！願意用一輩子陪你，卻更希望你能自自在的快樂飛翔在屬於你的天空，而媽媽的愛將跟隨著你穿越時空、無遠弗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