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0日 星期四

簡老師(一)

「嘎啦!嘎啦!」的金屬碰撞聲,讓我在人群中無法躲藏,每一道循聲搜索的眼光,總那麼不經意的又再次刺傷我;雖然近三十年了,照理說心中的傷痂,應該是厚重到刀槍不入了;可是為甚麼還是有小小的血珠偷偷的滾落。
在學生及交情不深的人眼中,我的成就也許是最正面的〝殘而不廢〞教材,單身、國立專科學校副教授皮膚白晰,模樣還算俊秀;有一輛進口車、一棟三層樓別墅、月入十多萬,還有一雙自時十歲以後便無法行走的小兒麻痺腿,若是不穿上鐵架,柺杖一離手,我就連最基本的站立都有困難;在補習班、學校我總是帶著靦腆的笑容,除了回答課業問題外,通常我習慣獨來獨往,我不想別人因為我而放棄許多動態活動樂趣,也許是優勢吧!從小我就有比別人更多的讀書時間,功課也就在一定的標準之上,在職場上我有更多的空閒寫論文,所以在不算長的時間就坐上副教授的位子,當然我用比別人多的精神去從事教學,連升學補習班都慕名延攬我去授課。
越來越越豐厚的物質生活,讓我心中的情感空洞越大;當年大學一畢業,家人為我找了一個傳統的女人,受過小學教育,長相平凡、但女方家長對我家下的聘金大過於考慮女兒的意願,而我因良知承受不了母親的淚眼攻勢,讓她以為可以把照顧我的部分責任卸下,也完成傳宗接代讓年老有所倚靠的最終心願。
但是,我內心那個反叛沒有情愛的聲音慢慢戰勝理智,結婚後我以工作為由,搬到學校單身宿舍,把新婚的太太留在鄉下照顧爸媽;雖然允諾一有大一點的宿舍批准下來就接太太來同住,但是那張申請書一直空白而寂寞的躺在抽屜的最底層,連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勇氣讓它見天日,我無法想像我必須為了讓父母安心,日夜跟一個連共同話題都沒有的女人相處,我滿腹對詩詞情愛的熱情將何去何從?
返鄉的間隔越來越越長,看到已大腹便便的太太罪惡感更重,矛盾日夜折磨我,結婚一年後我二十五歲,有了一個不能算傳宗接代的女兒,女兒滿月的隔天夜裡,那個依舊陌生的太太,帶著簡單的行囊主動去追求她的自由,從此煙消雲散。三年後法院也判我重獲婚姻自由,女兒可愛安靜,滿月後由我姐姐帶到北部撫養,至少有了較正常的家庭生活,而母親因積憂成疾,兩年後因病過世,我不知道對一個百般呵護我的人來說,我是不是罪大惡極,但是我知道我的靈魂有一部分已經跟著媽媽死去,成了孤魂野鬼,只好教更多的課來把我的日夜填滿,最大的好處是沒體力與時間想太多,也擁有了車子與房子。
開著車的我,在學生眼中更趨近白馬王子的形像,主動示好的女學生多起來了,三十出頭帶點憂鬱又神秘的神情似乎博得更多作夢幻少女的青睞,而身體的肢障則成了她們發揮母愛的藉口,但是每一段感情都結束在女方家長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幾年下來我的心不再為任何人開放,我害怕承受太多小女生的淚,更害怕自己不能接受更多希望的破滅;直到三十三歲那一年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學校禮堂台上我的心再度接受扣擊……。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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