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收到一瓶酒說起

又到了歲末及臨學期結束，
這段時期我的困擾不在辦年貨或氣溫驟降，
而是禮物的收授。
猶記得成長的過程，因為父親在職場的人脈，
逢年過節，家中總有一個角落，堆滿了各種包裝精美的禮物，
從水果、臘腸、到各類應節乾貨及各品牌的洋酒茶葉。
看著父親逐一登記後，再安排轉送他人，總要花費不少工夫。
所以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被訓練要彬彬有禮的接待客人，
在賓客來前將家中打理妥當，
並協助料理宴客菜餚；
這些人際關係的經營，對被剝奪了自由時間、又直率好動的我來說，
真的是一件苦差事，
最難忘的是，父母總將最好最新鮮的禮品往親朋好友家送，
所以一家中只能喝著有怪味的茶葉，吃著已過期好一陣子的食物；
印象最深的是即溶咖啡在玻璃瓶中結塊，
我們挖到湯匙都變型了，還得將這一大塊一大塊的咖啡，
用鍋子加上大量的糖煮化了才能喝，
因為媽媽從搞不清楚咖啡是什麼，
我們的印象中咖啡也成了是和中藥一樣，
必需被強迫飲用的外國時髦黑藥水。
還有一種有著軟木塞屑的陳年老酒，是在年節的餐桌上，
每個小孩會被分配到的飲料，
父親總驕傲的說著，這是幾十年前某某人送的什麼酒；
也許因為如此長年累月的訓練，
加上母親總認為，酒是一種最佳的補品，
因此家中的藥膳總以微滾的全酒為湯底，
造就了我們姐妹的好酒量；
在參加親友婚宴時，我們的飲料總在汽水外多了一杯酒。
當時無知的我，以為豪飲是別的小孩沒有的特異功能；
直到年紀漸長，有幾次目睹母親在宴會場合醉酒後的醜態，
及像大男人般粗俗的，向別人邀酒，
才開始在公開場合隱藏起自己可以淺酌的能力。
但真正謝絕飲酒，則是在父親檢查出肝癌，
而家族健檢發現姐妹全有B、C肝帶原、脂肪肝及肝指數不穩定的問題。
陪著父親進出醫院，看著他手術吃盡苦頭，
也接受醫療資訊：肝病三步曲的暗示「肝炎→肝硬化→肝癌」
陪著父親陷入死亡的陰影。
雖然透過賽斯身心靈療法，父親奇蹟式的逃離了死亡，
也證實了身體的病痛，是來自心靈痛苦的顯現，
無關乎食物與環境，
但對酒的恐懼並未因此消退，
當酒成了我義務教學的束脩，
我怕婉拒會傷了贈與人的美意，
「下次別破費了，你知道我不時興這一套！」這是我每次必說的話，
卻變成我高風亮節的表徵；
所以我還是繼續為饋贈的酒費周章，
因為我怕也會變成別人健康的負擔。
就像與我不熟的患者，總在自家水果或蔬菜收成時送來致意，
對不開伙、又家中人口不多的狀態下，
我總要在最短時間內，打電話詢問接受意願，再將蔬菜轉送。
說到這我收過最另人感動的禮物，
是兩大包削好、泡過鹽水的蘋果和梨子，
因為她知道我很忙總在外奔波，
怕我疏忽了吃水果，便貼心的為我處理妥當再送來。
如果是在公共場合輔導個案，我一定每次自付飲料費，
弄到個案不得不為我的用心，開始努力振作；
「老師妳這樣幫我，我該怎麼回報？」有許多人會希望藉著回饋減少對我的虧欠，
「讓自己過得比昨天更好，也開始為陌生人付出，讓多出來的每一天都有意義！」
這才是我最想要收到的禮物。
富貴如浮雲，過多非生活必需的物質，
都是讓自己心靈無法自由的因素；
也是自然環境的負擔。
送對方實用又自在的禮物，
真的是在人際關係中重要的一環。